【聯合報╱賴奕菁／玉里榮民醫院精神部主任】   
   
「病患被關到監牢裡，罪犯被關到病房裡」，這是精神醫學界頗具嘲諷性的笑話，乍聽之下很矛盾，簡單來說，一個犯罪的人很容易宣稱自己有精神疾病而要求豁免與同情；精神病患自身無力辯解，旁人也不容易看出端倪，而進入監牢服刑。在一個不尊重精神醫療判斷的社會，很容易出現這類錯置的狀況。

社會案件中常發現某個精神病患拿刀砍人、喝酒後攻擊人，大家就會檢討說這些人為何不能收治在療養院？其實，或許他們並非精神病患，而是因為酒癮、毒癮、壓力不堪負荷、曾有輕生念頭等原因曾經進入精神院所。以「藥酒癮」來說，就可化身為「器質性精神疾患」、「情感性精神病」、「失眠」……等診斷潛入精神科病房。出院之後，若再次犯罪，就聲稱自己是精神病患當免死金牌。

又或者，他們已被父母慣壞，長大後連家人也恐嚇或加以打殺，父母不捨得孩子坐牢就供稱他是「精神不穩」。收入院觀察不用多久就能出院，但「住院」卻成了這類事件的解決方案，只要一出事，警察就直接架他到急診室，要求精神科醫師簽收入院。

我曾經拒絕警察及家屬的要求，在我看來根本沒有精神症狀的那個不肖子，借酒壯膽對家人動粗，又在急診室裡鬼吼鬼叫，恣意妄為。其實，打傷家人是很明顯的傷害罪，可以走法律途徑，就因為家人心軟，且誤以為住過精神科就有「法律豁免權」。

但真的精神病患又為何會鬧上警察局呢？這些精神病患者飽受幻覺、妄想崩解，思考所限，難以分辨虛幻與真實，而做出違反法律的事情，例如：因幻覺聽到別人罵他而攻擊對方，被捕之後堅持自己是受害而反擊的。旁人怎麼看都是病患不對，家屬可能因被長期拖累而散盡家財，知識上、金錢上都沒有能力去聘請律師為病患打官司除罪。混亂之間，病患就被送進監牢裡去服刑了。

身為精神科的醫師，我實在不願意精神病患一再地被誤解成他們是可怕的犯罪分子；也不願意精神病房成為真正犯人的藏匿之處。要降低這樣的事情發生，並非一蹴可機幾，但就現在來說，呼籲大家，不要再把過錯全部都推到精神疾病了！ 

2007/10/19  聯合報